“在家上学”的课程表,可以让孩子学到和普通学校不一样的东西。
■声音
适合孩子的才是最好的
大理州教育局普教科的一名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,按照义务教育法规定,凡是6岁以上适龄儿童,都应该接受义务教育。在大理普遍存在的各种教育社区,即使是民办教育机构,也应该按照国家和当地的相关法律规定,经过正规程序进行备案审批。
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曾表示,“实际上家庭学校是很复杂的事,不是我想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。”他认为,对“在家上学”应该持开放、包容、理性的态度,不带成见,不相互排斥,不简单凭情感做选择。另外还要可操作和可检测。
不管是家庭学校还是学校教育,最关键一点是要找到孩子成长发展的需要。“一些家长认为的这个需要有可能是一个主观的东西,没有经过实证的调查,在家长有限 知识的范围内,他认为自己重视的就是孩子的需要,容易犯这样一个错误。所以要找到孩子成长发展的真实需要,再去采取措施。”
北京日日新学堂创办人王晓峰则认为,“希望所有‘在家上学’的家长都是深思熟虑的,把该考虑的想清楚,这样才能走得远,而不是仅凭对学校教育的不满就让孩子‘在家上学’,那样是对孩子的发展不利的。”
上周,我们报道了重庆妈妈戈娅辞职后举家来到云南大理,准备让儿子火娃在一个“在家上学”的互助机构开始全新的学习生活。“在家上学”是19世纪末出现在美国的一种独特的教育方式,近几年在国内出现,涵盖幼儿园到高中的各个阶段。
近日,重庆晨报记者去到大理实地采访,发现了“在家上学”的诸多优点,但同时也存在一些问题。这些疑问不仅困扰着前来考察的家长,也让一些正在这里学习的家庭忧心忡忡。
5月21日,云南大理,一丝雨点打破了几天来的沉闷。16岁的重庆男孩小宇(化名)在客栈里高声表达着自己对于教育的看法。
近年来,一些家长从不满足于传统教育体制的刻板和单调,渐渐转向不满足于孩子独自在家上学的封闭与孤立。因志同道合,他们走到一起,共同寻找体制外教育的联合,在大理发展出很多种“在家上学”的新形式。
小宇在这种模式中学习了三年,“我不会一味地肯定或崇拜这种教育模式,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不同生活方式。”
不喜欢背书
重庆男孩开启另一段求学生涯
早上10点过,大理的一个游学客栈里,小宇和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吃早饭。
生活老师和他讨论午饭,“吃手擀面?但是得有人帮忙,这么多人,我一个人肯定来不及。”小宇很爽快地接下话,“擀面吗?没问题,我来帮忙吧。”
旁边一个小女孩捂嘴笑了,“家庭煮夫?”小宇不以为然,“谁规定的男生不能做饭?”
16岁的小宇是重庆人,小学在南岸区一所知名学校读书。他喜欢阅读,作文写得特别好,但他不喜欢背书,数学也不好。所以,虽然语文成绩还过得去,但因为偏科被贴上了“差生”的标签。
升入初中,小宇不爱背书的“毛病”依然让老师头痛。“我特别不能理解,记住这些文章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灵活的运用,那我看过很多书,已经能写出文章来了,还有必要记住这些内容吗?”
在体验过一次蔬菜教育社区的夏令营之后,小宇办理了休学,来到大理蔬菜教育社区开始了另一段求学生涯。现在回忆初来时的心态,小宇耸了耸肩,“没有刻意去适应,但状态会很放松。”
那个时候,他特别喜欢日语、美术和陶艺课,而现在他的兴趣慢慢转移到了柔道、心理学和经济学上。
小宇4岁开始学音乐,才到大理时,对音乐的爱好中断了。在慢慢的摸索中,小宇发现音乐依然是自己的最爱。于是,他在大理专门找了一名音乐老师,现在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音乐老师家里学习音乐。
对于未来,小宇有比较清晰的规划,“我会出国,到国外去学习音乐或者心理学。”
不适应学校
妈妈带女孩到大理建教育社区
阵雨过后,阳光从云隙间射在洱海波光粼粼的水面,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。
大理古镇的复兴路上每天游人如织,沉淀下来常住的除了想远离城市喧嚣的归隐者,还有一个新人群,想让孩子在苍山洱海间的阳光下开始一段不一样的学习体验。
蔬菜教育社区的创始人“菜妈”,出生于四川,在广东成家立业,现定居大理古城。常被人叫做菜妈,她的真名宋夏艳反而很少有人知道。
2010年,菜妈也是因为女儿希希(化名)的教育问题从广东江门来到大理。此前,她是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运营经理,丈夫在江门银行系统工作。
从幼儿园开始,希希就不喜欢学校。2010年上小学四年级时,菜妈和孩子的班主任沟通作业减负无效,就给自己报名去广州的华德福学校上了几天的课,这让她一下打开了眼界。后来,菜妈在网上搜到了大理那美学校的招生启事。2010年8月底,菜妈辞职,带着希希来到大理。
2011年10月21日,菜妈创建“大理蔬菜教育社区”,她希望更多的家长参与到这个社区共建中,很快就有一批家长来“投奔”。
现在,蔬菜教育社区有30多个学生,包括幼儿园、小学段和中学段。蔬菜教育社区有独立的课程设置,自然科学课用的是美国主流理科教材,还融合了国际学校的课程。教师则主要是菜妈在大理的各种朋友。
强调参与性
“在家上学”的路子更明晰了
2010年,大理的新式教育“崛起”。逃离大城市的新移民们,希望给孩子全方位的自由,而从体制内教育走出来的家庭也会聚于此。
在菜妈看来,最早的“在家上学”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,是从西方国家拷贝来的,各家想各家的教法。“经过几年的实践探索,各种形态开始分化,各个同为‘逃离体制、在家上学’的组织开始明确自己的立场,所谓的体制外教育的不同路子更加具体明晰了。”
但它们也有一些共同点,就是强调家长的参与性。
某幼儿社区小学部周一到周三的课程设置与普通学校相差不大。周四是外出课,包括爬山、自然课堂,或根据主题课开展其他外出活动。周五下午2点放学,有选修的游泳课。
幼儿园的课程则更特别一些。早上9:15到校,上下午各有一次开心会,上午孩子们一起分享昨天离开幼儿园后发生的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情,下午则分享一天在幼 儿园的开心和不开心。此外有专门的分组时间,几个小组同时展开,每个领队老师会有关于小组的广告,孩子们根据兴趣自由选择。
“我们不是幼儿园,是作为一个以幼儿成长为主旨的自由组合的社区。父母、孩子和老师共同参与。”创办者陈钢接受采访时如此表示。
陈钢和夫人姗姗曾在迪庆藏族自治州参与筹建一所公益学校,两人都曾支教。后来发现很多孩子的问题都是7岁之前造成的。于是,与一些志同道合的家长共同组建了幼儿社区。
■疑问
质量如何保障?
尽管多数研究和数据显示,“在家上学”成效明显。但也有人认为,这种成效被群体内部夸大了,需要持续深入的研究和长时间的检验。特别是“在家上学”目前的质量保障,带有很强的随机性和主观性。
在一个“在家上学”QQ群里,大多数成员对“在家上学”持观望态度,真正能够理性提出到底该如何“在家”教育孩子的方案及教学计划的家长是极少数。
一名家长透露,因为很多家长认为孩子“在家上学”是零门槛,认为只要家长真心爱孩子,肯定会给孩子最好的东西,至于能走到哪一步,就“边走边看”。之前,也有不少家长尝试着让孩子“在家上学”,但后来发现走着走着“没路了”,就只好放弃。
菜妈也提到,这几年实践中细节的反思其实挺多的。比如之前在制度建设方面过于“灵活”和“人性化”,进入社区几乎没有门槛,而由于家长观念参差不齐,给社区发展带来不少麻烦。
收费是否过高?
有部分家长觉得学校的收费太高了。以之前提到的某幼儿社区为例,目前的学费是2500/月,假期不收费(每年三个月)。目前幼儿园的学费每年会有5%左右的涨幅。
而小学目前的学费是1—3年级30000/年,4—6年级35000/年,学费每半年一交。这些学费包含了在校期间的所有费用(包括伙食费、外出费用等一切费用)。
没学籍咋高考?
实际上,家长们对“在家上学”持观望态度的最大原因还在于,小学没有学籍,怎么升初中、高中、考大学?
从2013年9月1日起,我国建立了史上最严的学籍信息管理制度,实行全国学生“一人一号”,全国统一编码。“每名学生的学籍档案基本信息只采集一次,主 要在小学一年级入学时采集。学生在进入更高年级或更高教育阶段时,其学籍档案基本信息均采用第一次采集的数据信息,终身使用。”
一名家长在考察后依然顾虑重重,“‘在家上学’虽然已有成功案例,但每个人、每个家庭的情况不同,成功不可复制。而且‘在家上学’太过‘小众’,将来孩子进入社会,可能会不适应。就拿文凭来说,现在找工作都需要,没有的话怎么找工作呢?”
当然,也有家长想出了折衷办法——孩子日常在大理的教育社区读书,户口所在地的学籍依然保留,每次考试时回到原籍参加考试。
是否合法?
现行义务教育法明确规定:凡年满六周岁的儿童,其父母或其他法定监护人应当送其入学接受并完成义务教育。适龄儿童、少年因身体状况需要延缓入学或者休学的,其父母或者其他法定监护人应当提出申请,由当地乡镇人民政府或者县级人民政府教育行政部门批准。
实行“在家上学”的父母或其监护人,一方面没有让适龄的子女或者被监护人按时入学,同时也没有经过当地人民政府的批准。
菜妈坦承,“由于国内在过去几十年都没有独立探索发展教育的机会,而现在,各个教育社区虽然打着各种先进教育的招牌,但要跟国际接轨,恐怕不能直接拿来就用。不过,国际化是不可避免的大趋势。”
■链接
“在家上学”模式愈加多元化
目前,“在家上学”的方式越来越多元化,大体上可归纳为以下3种。
A。家庭学堂教育办学模式 主要由父母专职独自在家教育自己的孩子,教学活动的场所主要是在自家,也就是家庭学校。自请名师,自排课表。
B。家长联合教育办学模式 是几个家庭结成小组,交由其中一个或几个家长统一代管。在过去叫私塾教育模式,主要是由拥有共同理念的几位父母通过办学成本分摊、教育资源共享等互助形式,将各自的孩子聚集到一起,聘请专门的教师进行教育而成立的学堂。
C。微型学校教育办学模式 也可以说是“在家上学”的“商业学堂办学模式”,指一般有自己的教学地点,办学形式比较专业,面向社会招生,并收取学费的教育机构。实行家长委员会制,集体决定教师聘任和教材选用。
文·图/本报首席记者 林祺